第四章
Damien站在树荫下，就算他抹了足够的防晒霜也依然不想被晒。再次感谢防晒霜结束了出门不把自己裹好就会被晒出水泡的日子，血族不会因为几个小时的阳光就被晒死，他们只是会被晒得皮开肉绽而已。
Lucien指了指Hugo的车，他看过去，那对猎人父女，他这次参加聚会的主要目的。
“父亲！”
Damien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先跟别人家孩子玩去，这里由他来应付。他无意挑起争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从未终结过。
他一直挺喜欢猎人们的，文明的现代猎人，二十一世纪太棒了。在他看来，猎人就像影中驻民的警察、消防员、管道工……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们，只要表达出“再不帮忙我就去人类社会捣乱，但如果你们解决一点小问题就能天下太平”的意思他们24小时，7天无休地随叫随到。猎人只有三分之一的工作是清理那些疯子杀人狂，剩下的基本都是满足影中驻民的需求，比如维持血族的正规血源供应、驱赶高地矮妖家门口的秃鹫和游隼、帮居住在大城市的树妖找一楼带花园的公寓……没有猎人的勤劳工作，就没有无污染、无病菌、方便快捷，还能挑血型，挑血液成分比例的血液供应。他爱死低脂高血红蛋白的O型血了，想想几百年前还要把牙刺进别人带着汗味和跳蚤的脖子里，吸那种满嘴肝炎味的玩意……太恶心了。
为了表彰这份辛苦，就算那位小女士和Lucien开了点玩笑，他依然给了刚从车上下来的Kim一个微笑，并对他在Kim心中掀起的波澜一无所知。
有个一看就是吸血鬼的黑发帅哥在冲他笑诶！
Amanda一看Damien那张脸就觉得大事不妙，回头果不其然看到Kim脸上浮现出迷醉的傻笑，仔细看看那家伙肯定穿了束腰才弄出来的窄腰宽肩，完蛋了。
Kim整个人都放弃抵抗了，一部分是因为吸血鬼并不危险，另一部分是因为这张脸足够他忽视吸血鬼勃起困难的问题了。
“额……我用不用先替他道歉？”Amand捡起被Kim扔在车座上的空水瓶时说。Kim连车门都没关，含糊地跟Hugo说了声谢谢就拉着Amanda跑了。
“不用，好好玩去吧。”
Hugo若有所思地盯着Kim远去的背影，现在的猎人都这么饥渴吗？几个小时前还在他车窗边大献殷勤，现在就扎到吸血鬼怀里去了？
看到他也过来了，Damien向他摆了摆手，露出了真正给朋友的笑容。没错，为了平静的生活，他们一直是朋友。
“我要和他好好玩玩。”Damien远远给他比了下口型，唇语对他俩来说都太简单了。Damien非常客气地跟他说了一句。
“随心所欲，尽你所能。”
“谢谢。”
Kim作为父亲的一面现在还能克制住他饥渴得快成色情狂的一面，他跟别人简单打了招呼，给Amanda拿了几块烤猪排和一杯橙汁。
“你看到了吧？”Kim和Amanda坐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说着悄悄话。
“看到什么？吸血鬼？”
“不！”Kim瞪大了眼睛，用手把Amanda叉子上的那块肉扯下来放进自己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我的下一位男朋友。”
“天啊……”Amanda无言以对了，这不是Kim第一次对非人生物产生爱意了，除了魅魔，Kim好像并不在意“男朋友们”的种族。当然，他很少能成功就是了，单方面宣布交往而已。
不过Kim和一位来自希腊的妖怪同居过，百怪之父Phorcys的子孙之一，到他那一代血脉就已经很稀薄了，但还是有一身有毒的体液。最终分开他俩的不是双层安全套和严格区分的餐具，那家伙偷了Kim几千块钱跑了，Kim一向缺乏看男人的眼光。
Kim可以装成流浪汉去跟踪别人，也能装成社交达人混进派对套话，但Amanda深知一旦涉及正常的，不能伪装自己的人际交往，Kim的表现超级烂。
“你知道你最好还是找个人类对吧？”
“比如我的大学同学？”Kim看了眼前两天扑过来的Craig，他没上过大学的，只是校方为了让他清除隐藏的僵尸团体才在那呆了一年，Craig是挺帅的，但对他来说太热情了，甩开Craig去干活花的时间比干活还多，“我对天天背着孩子的人没兴趣，我超讨厌小婴儿，太麻烦了。”
Amanda发现Craig看了过莱，捅了Kim一下，两人一起回以虚情假意但天衣无缝的微笑。
“你小时候也好麻烦啊，不过你好像两三天就长大了，没让我麻烦几个小时。”
“然后换我给你煎鸡蛋吃？”
“没错！所以我超爱你！”Kim抱住Amanda，继续从她盘子里挑切好的猪排吃。
“那你可不可以不跟吸血鬼在一起？我觉得Hu……”
Amanda还没说完，Kim就装没听见跑掉了，他知道Amanda是关心他，但这丫头也总低估他。在她到自己身边之前，他又不是没跟吸血鬼交往过。
他还差一步就能走到Damien跟前，而Damien也发现他往这边走冲他招手时，有人拽住了他。非常用力，一点都不客气，差点把他拽倒，几乎是挑衅的力道了。他甚至瞥见角落里那个吸血鬼小崽子在笑他了！
Kim有点生气地按住抓在他肩上的手，脚下挪了半步找准时机迅速把那只手扭着手腕向下翻去。
“嗷！”Robert轻轻喊了声疼，他刚才是有点着用力了，没想到Kim还有点本事。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Kim为什么突然跑掉了，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因为不想跟别人上床，因为他现在正情迷意乱地冲着在场最危险的人走过去。他怀疑Damien并不是人类很久了，但一直苦于没什么证据。
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和大脚怪跟外星人一样。
Kim完全没想到是Robert，他以为像Robert这么酷的人不屑于来这种聚会呢。
“啊，对不起。”Kim有点尴尬地说，在看到那个文身后他对Robert几乎是完全没兴趣了，他可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被绑在什么邪教祭坛上。
“过来。”
该死，Robert抓住他手腕，态度强硬地把他拉到一边时他还是心跳加快了，这男人该死地合他胃口。
Kim被拉着走出了院子，最终在街对面站定。他双手抱在胸前，有点不满地盯着Robert。就算这家伙敢说Damien是他前男友什么的，他也不会放弃的，一个被恶灵蛊惑了的蠢家伙有什么本事跟他抢。
“听着，Kim，不要去招惹Damien。”Robert发现Kim完全没把他说的当回事后直接上手，双手按住Kim的肩膀，直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永远别请他到你家做客，更别到他家里去。在他面前再小的伤口也要用创可贴包好，晚上看到也要他立刻转头走掉。”
啊哈，现在有点意思了，Kim心里Robert的好感度又开始下降了，一个半吊子超自然爱好者，对猎人来说就是麻烦的象征。
“你觉得我在犯傻？”
“没错，像个相信吸血鬼存在的小屁孩一样。”Kim太知道怎么一句话惹毛这些业余爱好者了，“和圣诞老人一样，他们都是……”
“那这张照片呢？”Robert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戳到Kim眼前，“无论如何，别接近他，尽管他可能并没有恶意，但我不能确定，也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那是一张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照片，Damien和Lucien走过一排超市货架，仅此而已。但Kim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诡异的地方，他们身后放着一排镜子，其中一面里没有映出他俩的身影。
这只有一种解释，那面镜子是镀银的。吸血鬼之所以无法出现在镜子中，无法被照相机拍下并不是因为他们和镜子、相机天生相克，而是因为过去的镜子用的是含银的涂层，旧式胶片上含有卤化银。但现在的镜子是铝涂层，相机也都是数码相机了。
要知道，但凡有点良心的吸血鬼可都是宝丽来粉，发明一次成像相机那个公司，几乎人手一副宝丽来墨镜。
在超市货架上插入一块银镜子这招对于业余人士来说，Robert真的值得表扬了，但Kim依然装傻，“怎么了？”
Robert指了指屏幕，“看这面镜子。”
“唔……”Kim停了一下，装出有点吃惊的样子，一点停顿会让他的表现看起来更真实，“PS，完全可以解释，要知道世界上99%的灵异照片都是假的，剩下的1%糊到什么都看不出来。”
Robert整张脸都皱着，非常不满地看着他，这正是他想要的。
但下一刻他发现Robert好像并不是因为他这幅彻头彻尾无趣死理性派的嘴脸而臭着脸，他顺着Robert的眼光看过去……
Lucien那小王八蛋跟Amanda打起来了！天杀的吸血烂仔！
“操！”
Kim撒腿就跑，飞奔过去，速度之快都让Robert怀疑这位也是非人类了。
事先声明，他百分之百信任Amanda常年锻炼得到的那身肌肉，但也同样相信和吸血鬼超出人类极限的体能相比那实在不值一提，现在虽然还是吸血鬼体能衰退的白天，但已经快到黄昏了啊。他太知道吸血鬼吓人的力量了，他自己就被吸血鬼徒手按断过一根肋骨，不是因为打起来了，是因为那位吸血鬼爽得有点忘乎所以了。
但现在不是怀念十几年前约过的炮的时候！
Kim冲过去时，两个小孩已经被大人们手忙脚乱地拉开了。Lucien被他爸Damien架着，Hugo揪着Amanda后领口，他俩还在狠狠冲对方挥拳、嚷嚷，身上沾着油渍，两只脏猫一样。
“发生了什么？”
Kim冲到跟前才放下心来，Amanda没事，大体上没事，没被咬到也没骨折，手肘被磕破了一块，应该是两个人滚到地上时弄的。手臂上还有几道抓痕，看着只是破了点皮，但Kim知道这才是最麻烦的，回去得好好消毒，成年吸血鬼的指甲下长有毒腺，不致命，但很容易造成溃烂。
Kim才不管会不会是Amanda先招惹别人的，既然那小崽子敢伸出爪子，那就要好好给他上一课。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Kim还是像普通人一样训了Amanda两句，拼命给Damien和Lucien道歉。毕竟那小子左眼眶肿了一大块，看着比Amanda严重多了，可以想象那记带着银指环的重拳，干得漂亮，Amanda。
Kim和Damien怀里死搂着自家崽子，两个爸爸（表面上）无比愧疚地和对方道歉。Joseph贴心地拿来创可贴和双氧水，还有个胖乎乎，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围在Ponor父女身边问Amanda疼不疼，给她拿了杯果汁。
当然，Lucien那也围着个熊孩子，Hugo的儿子Erenst，一看就是个欠管教的不良少年。
过了一会儿他决定先带Amanda回家，拒绝了Hugo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提议，这离他家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Kim憋着一肚子火要发，Amanda从未这么鲁莽过，不知是他俩最近的行动太安全，让她放松警惕了还是其他什么的，他一定得给这丫头点教训。
“他杀了Nancy！”
什么？
Amanda回家第一句话就吓了Kim一跳，尽管他们有对血液的渴望，吸血鬼从来都不是嗜血的生物。毕竟找到可口的血源实属不易，他们可不舍得把美味一次性消耗完。
“去年我们学校失踪了一个女孩，现在还没找到，他说是他杀的。”
“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他过来吓唬我，叫我别再惹他。”
“然后你开始装傻？”
Amanda点了点头，“他说知道我是猎人，要我少管闲事，然后给我讲了他是怎么肢解了Nancy。我带了紫外线笔，对付吸血鬼的光剑。”
“不管你带了什么！”Kim突然大吼，“你要是没有一次性送他下地狱的把握就不要作死，这么想死的话不如我先打断你的腿！”
Kim的咆哮吓了Amanda一跳，这不是他第一次暴怒发火了，但每次Amanda都非常害怕。
并不是怕Kim会伤害她，Kim永远不会的，她怕Kim会太过自责。
她不该这么冲动的，但她忍不住，Lucien那些残忍的描述让她想吐。她屠杀过不少怪物，但没有一种有人类的感情和理解能力，都像动物一样。Nancy不同，尽管没见过她，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Amanda在学校的BBS上看到过怀念Nancy的帖子，她的朋友们回忆她的可爱，她的欢笑和眼泪，甚至她那些已经微不足道的小毛病。
Amanda哭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担心Kim还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到这个小镇，制止Lucien行凶。
Kim站在一边，低头看着Amanda，和他之前所想一样，这孩子不适合当猎人。她太善良了，甚至可能是因为他是个太不让孩子省心的爸爸，Amanda总在替别人着想，她缺少那种可以把自己的利益和同情心分开的能力。
他又惹哭Amanda了，尽管这是必须的教训。
“Amanda。”Kim尽量平稳自己的声音，别让人听起来太难过，他恨死自己了，“收拾东西，晚上去他们家。Lucien这么放心地告诉你真相就没想让咱俩活过今晚，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Amanda抹了抹眼泪，还带着鼻音说，“你说过永远别在晚上和吸血鬼对上。”
Kim蹲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确说过这话，但这话只是普通的猎人守则之一罢了，他可不是普通的猎人。
“除非你有硝酸银炸弹，来吧，我的小姑娘，老爹今天给你上一课如何在夜晚围攻吸血鬼父子。”
事实上，当夜幕降临，Kim在Amanda的水杯里放了安眠药，把她拉到了Joseph家，说是他今晚有事要出城一趟不放心孩子自己在家。那位乐于助人的牧师先生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接过了已经睡死过去的Amanda，还念叨了他几句，尽管Lucien那小子看起来有点不讨喜，但Damien人还是很好的。
Kim摆了摆手钻进车里，打了把方向盘掉头走人，随手扒拉两下车载音响换到《Bang Bang》。不是《杀死比尔》里那首，麻辣鸡的那首。
Joseph抱着Amanda目送他离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人类傻乎乎地到处乱撞真是百看不厌的好戏。
“你喜欢他？”Joseph不用回头就知道Mary在他身后。
“除了他的音乐品味，不敢苟同。”
“我觉得挺好的，比我小时候的歌丰富多了。”
Mary翻了个白眼，抱过Amanda转身回屋了，好像Amanda没有分量一样稳稳地把她抱在怀里，像所有母亲都会做的那样抱着孩子远离危险。
PS：Lucien只是普通的熊孩子而已……不用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