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们家有个地牢，每个孩子都知道这事。
Christian和Christie把Chris关进去好几次了，有次Chris关到都在里面睡着了，就靠在祭坛边的血迹旁。对他们来说，这就像去森林探险时遇上冲他们汪汪叫的Robert一样正常。
当Hugo赶到他们“和蔼可亲”的社区牧师家时，那群小崽子们正想着把睡得和祭品一样沉的Amanda也搬到地牢里，开个玩笑什么的。不同于心怀叵测的妈妈爸爸，他们还都是小孩子，能力越大，越不老实的那种。加上各种原因，除了兄弟姐妹之外也没什么玩伴，所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捣乱的机会。
在Hugo感知到Kim把宝贝女儿送到哪了之后，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没错，就是这么急，不是怕Joseph和Mary做什么，他俩还不至于这么不小心，是因为他们家的小孩。他无数次看到那对双胞胎在树林里追赶野兔，跑得比猎狗还快，超出人类范围的快。还有那个Chris，他身上的问题更大，镇上现在还没发现不对劲的话只能说是Joseph和Mary表面上的夫妻关系让大家有点尴尬，强行给孩子们的诡异之处一个可能还挺合理的解释。
总得来说，如果Hugo不想Kim这么早就把目标指向Joseph，那他最好把Amanda接出来，Amanda的观察力非常强。人类婴儿对影中王国的气息非常敏感，这种感知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迅速退化，一般来讲十岁之前就会消失了。不过婴儿时接触越多，这种敏感消退得越慢，甚至可能被激发。如果Amanda从出生就被Kim带在身边的话，那她现在的感觉可能比幼儿时差不了多少。
以那姑娘追着Lucien的精气神来看，要是发现牧师家有什么不对……
Hugo顾不上客气，他和那对夫妻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多顾虑什么，直接出现在了地牢的门口，从小恶魔的手里抢过Ponor家不长心的丫头。
小恶魔们仰着头盯了他一会儿就跑开了，知难而退，不求上进的恶魔天性。尽管Hugo离Craig那种苦行般的锻炼还有不短的距离，但也看不上恶魔纯粹的享乐主义。血统缘故让Joseph在恶魔里出类拔萃地勤劳着，虽然在Hugo看来Joseph的努力都是镜花水月，但他也因这份苦心经营对金发牧师刮目相看。
他抱着药物作用下不省人事的Amanda，除了药物之外还有一点魔法的气息，那几个小家伙让Amanda陷入了更深的睡眠，如果不是她抗性比较好，现在应该是被噩梦困扰着。
“晚上好。”
Joseph拦住了他的去路，意料之中。
“晚上好，Joseph。”
“要知道，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引起Kim的注意，他是挺可爱的，但还没到能影响什么的程度。”
“那你该看好你的孩子。”
“那是妈妈的事。”
Hugo不屑地哼了一声，“妈妈”？蒙谁呢，以为谁都不知道恶魔的孩子是怎么出生的吗？
“之前的邀请你想得怎么样了？”Joseph不死心地又提起了这件事。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是个聪明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Joseph的确比他更为古老，但已经没落了。而他是这个纪元的主角之一，他的信徒是Joseph的千万倍，大陆上到处吟咏着他的名字，面对Joseph，他有足够的信心。
他没等Joseph回答就带着Amanda消失了，Joseph是本镇连普通人类在内心眼最小的家伙，不用看就知道已经在背后磨牙了。
磨就磨吧，他实在是懒得管了。
懒？
在意识到自己越发懒散无争后，Hugo觉得这是意识流小说终于起了作用，决定回去把《到灯塔去》再看一遍。
Amanda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卧室里，吓了一跳，但她凭借经验仍保持平稳的呼吸，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然后把意识外放，试图进入灵体世界探索周围的环境。Kim很擅长这么做，他教过Amanda怎么控制自己的意识，不是奥术或者念能力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更为浅显的星光体动力学中脱胎于印度宗教的分流。
在星光位面，人的感知都是抽象化的通感，Kim不仅能分清那些感知的真实面目，甚至几乎可以脱离肉体地把视觉从混杂在一起的模糊感知中抽离出来。而Amanda连足够放松，让意识和肉体松动都很困难。
Hugo就坐在卧室外的沙发上看书，他的卧室非常整洁，自信能让啦啦队队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更别说Amanda这种墓地都能睡得猎人。
他听见屋子里有灵魂跟肉体搏斗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响亮，几乎在说脏话咒骂自己的肉体了。这是他今年看到最好笑的事了，Amanda的健康而固执的肉体死死揪着那个天造地设就该被她囚禁着的灵魂，而那灵魂也同样生机勃勃地反抗着，但方向都是错误的，就好像在用向南出发绕地一周的方式去北极。
这姑娘傻得可爱，他百分百确信Kim肯定不是这么教她的。
不过这种警惕性倒是应该夸奖一下，Hugo站起身，把书放回桌子上，转身进厨房做了点小汉堡。他试探着做了他觉得人类孩童爱吃的口味，刷着烧烤酱的鸡腿肉，双倍芝士，除了一片番茄外就没再放其他蔬菜。同时还烧了壶热水，在被那几只（或者几头）小恶魔往身上扔了点魔法之后，她需要一点安神的草药茶。
没过一会儿Amanda就忍不住了，跑到了客厅，慌慌张张地从书架上抽了本精装版大部头作为武器顺着声响溜进了厨房。
“Amanda，把书放下。”
《我弥留之际》，就算是随手，这孩子品味也还可以。
在Kim踏入吸血鬼的领地时，Hugo就决定必须和他谈一谈了，这镇子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树林里一只耗子都可能张嘴跟你做买卖这么邪性，Kim按外面的认知来，迟早会闹出事情。
简单跟Amanda说了一下，是Kim把她送来的之后，小姑娘立刻气得脸鼓得更圆了，脸上的雀斑颜色都变深了。看来是在气Kim单枪匹马直奔血族老巢这事没带她了，看来他们之间的父女情谊还算深厚。同时也差不多证明了Kim把他的小姑娘保护得很好，没让她在影中世界里受过伤。
想到这里，Hugo的思维下意识地发散开来，他在想Kim受过的那些伤。
感知是影中世界最基本的能力之一，而人类的感知非常迟钝，几乎是被限制在物质世界的壁垒中。而Hugo，跟他的种族，或者说差不多实力的人来说依然是非常敏锐的，很难有什么逃过他的感知。
在学校见面时，他在Kim身上闻到了伤痛的苦涩，那男人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留着泪水一样。这不意味着Kim当时遇到了什么，他一直如此，从未愈合也不会再愈合了，痛苦是他这个人构成的一部分了。
Hugo最常感知的就是痛苦，失去爱妻病死的丈夫、幼子早夭的父母……Kim的痛苦和这些有着相似的味道，但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黑魔法的香味，就像很多神经性毒气带着花果香一样，黑魔法也带着迷人的芬芳，Kim身上的那种散发着莲花和乳香混合的香味，非常明显地指向尼罗河流域。
他有些好奇Kim的故事了，但只是作为读者而言，这是他最喜欢的角度。
等他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入迷，低头发现最后一块鸡肉已经被他煎得有些焦了。
这要是Enerest的话肯定一脸嫌弃地摔门走了，那家伙脾气就是这么大，看他什么都不顺眼。加上听说Kim做饭还挺好吃的，这让他并没太期待Amanda夸他些什么。
出乎意料地，Amanda满足地咬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吃着。她吃东西看起来是那么香，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番茄的汁水混着酱汁和鸡腿肉在嘴里刺激味蕾的感觉，看得Hugo都在给她递过一杯草药差之后都忍不住吃了一个。
“谢谢老师。”Amanda在喝水的空隙里抬头道谢，然后立刻又抓起一个往嘴里塞，Hugo这算明白她紧实的线条是多么耗费能量了。
“没事，让你饿着肚子回去我也不好跟Kim交代。”
“嗯嗯……”Amanda两三口又吃进去一个，“来我家吃饭吧，Kim做饭很好吃的，也很好吃……他做的普罗旺斯炖菜非常好吃。”
“谢谢，正好我也……”
“那就太棒啦！这周吧，他肯定有时间的，我会让他有的！”
Amanda有点难以招架的热情突然让Hugo有点奇怪了，他不是什么善神，天生没有让人想靠近的气质，这对父女是怎么了，总想往他身边凑？
不过不管如何，Amanda的邀请都省了Hugo很多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