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划重点：野猪是非常凶残的动物。
打猎是Alpha的必备技能之一，乡下Alpha用猎物填饱肚子、补贴家用，贵族Alpha则是打猎取乐，炫耀猎物，就连暴发户都得学学怎么打猎才能融入上流社会。只有住在城里的中产阶级Alpha才退而求其次，逼着大家把钓鱼划进打猎的范围。
比如莱，他不为自己的出身骄傲，但骄傲于小时候捉到的每一只兔子和野鸡，他就是用这些东西让丽莎远离流浪儿身上常见的干皱皮肤（缺乏蛋白质的表现之一）。
他骑着那匹额头带着颗银星的高大黑马，身边是骑在小红马背上的巴里，马后拖着只血淋淋、头被砸开的小野猪。
当着自己Omega的面单枪匹马狩猎野猪，还有什么比这更威风的事？野猪这种狡猾的猎物一般都得是多名猎手和猎犬合作才行，加上野猪的獠牙和厚皮，这足够让人吹嘘一年了。
“咱们回去能吃大蒜炖猪肘吗？”巴里看着莱，满脸期待和猪血地问，说话时挠了挠头发，一小块猪脑从他袖子上抖下来，“唉，炖熟的猪脑抹在面包上多好吃啊，可惜砸碎了一点。”
巴里惋惜地低头看向袖口，把野猪赶向湖边空地时他被甩下了马，这马根本不是他的，他借了辛格家的马。
莱看着巴里恨不得舔袖子的表情，甚至不想回忆那一瞬间，野猪朝着他Omega冲过去时的恐慌。他失了理智，理智告诉他巴里死在这能省很多事，但他却挥着野猪矛冲了上去，一边冲还一边朝猪屁股开了几枪。
那野猪就像屁股被砍掉都不会停下来一样冲向巴里，他心脏被人攥住一样，恐惧都来不及，他越是努力想阻止就越显得无助。
“巴里！”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讨厌Omega，他的商队里除了半路加入的西斯科之外没有一个Omega。如果处于险境的是丽莎，他唯一在乎的Alpha，他就总有自信，他训练出来的妹妹是甩不开打不死的混蛋，哪怕这信心只剩一分。
也许他该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这无辜的Omega，怪自己迷了心智，带Omega来参加狩猎这种危险的活动。巴里是个与众不同的Omega，但依然不是个Alpha。
巴里一瞬间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闪身捧起地上足够马头大的，长满青苔的岩石朝着野猪的脑袋轮了过去，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第一，那头野猪是头今年刚出生的小母猪，体型较小，皮也没那么厚。第二，那块石头非常沉，莱都只是勉强能举起来。
这就是莱扑到野猪身边拦下正痛下杀手的巴里后经过检查得出的结论，可能还得加上他的子弹和矛。
“你……”
巴里蹲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碎石割伤的手心，伸到嘴边舔了两口就站起身来，“我天生力气就不小，现在还每天跟着骑士团锻炼。怎么样，厉害吧？”
从他问出这句话开始，到现在，他们骑马往回走，莱一直怪怪的。巴里再不善察言观色也觉得不对劲了，他一路上说了不少傻话，有些是成心的，有些不是，但莱出乎意料地一句都没反驳他。
莱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和平日躺在躺椅上的样子完全不同，嘴角看不出悲喜地抿着，直视前方，像巴里不存在一样。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巴里小心翼翼地问，莱真是阴晴不定的家伙，明明打到了这么棒的猎物，却还是一脸的不开心。
“你差点就死掉了。”
“唔……”巴里皱起眉头，“打猎吗，受伤难免的。再说了，‘无赖帮’那群犯罪分子比野猪危险多了。还是说……你也可以的，我是说对准头骨最薄弱的翼点你也可以的，翼点，我在科学院学的，就是额骨、顶骨、颞骨和蝶骨大翼相交的地方。啊，不过我现在还确实有点害怕了，不过当时没想这么多，毕竟这小家伙还没我膝盖高……”
在巴里说出“顶骨”时，莱就不再费心去听了，这孩子慌乱地抛出脑子里所有念头说给他听，毫无掩饰地。慌乱，因为他突如其来，被夸大了的阴沉。
他一直把巴里当做是不会照顾自己，但很聪明的Omega，或者说有心计，否则怎么能追踪“无赖帮”。但现在他意识到这巴里和他不一样，和他想得不一样，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巴里毫无技巧地讨好着他，那些滔滔不绝的唠叨和期待他突然能被什么逗笑的表情。他被很多人讨好过，很多Omega，包括一些像巴里一样青涩的，但都比巴里现在做的像样，巴里傻透了。
莱觉得自己现在就该杀了巴里，把尸体伪装成狩猎中的失误，永远地掩盖自己作为“寒冷队长”时的罪证。
“莱尼。”巴里回头看了眼那头小猪后转向莱，不安地咬着嘴唇想了会儿才说，“可不可以去修道院？现在还这么早，我……我想让凯特琳尝尝你做的炖肉。她一直很照顾我，你做的炖肉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想让她尝一下，她不太会做饭，修女们好像都不太会，她不能踏出修道院的。我今后会包揽所有家务的！”
巴里屏住呼吸等他回答的样子一瞬间让莱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已经没法随随便便杀掉这小子了。他的Omega像巫术的造物，生拉硬造出的小怪物，聪明放错了地方，胆子大得像发蠢，还有这副对谁都牵肠挂肚的性格。莱不知道一个人哪来这么多温情分给见过的每一个人，镇上的每个人都爱巴里，而巴里连住在偏僻之处的修女都放在心里。
“我为什么要给她做饭，你忘了他们都得在我马下叫我一声‘爵爷’了吗？”莱表现得像个连他都烦的混蛋，这正是他想要的。
“要不我去告丽莎咱俩没结婚，睡一个房间也是盖两床被子？”
“你在威胁我？”
“提醒。”巴里吐了吐舌头，他也看出来莱是成心为难他了。
“这时候你该想想除此之外你对我还有什么用？”
“帮你捉贼啊，这儿可是你的封地啊。”
“那我真谢谢你啊。”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巴里居然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赏，“为此，带我去修道院吧。”
巴里欢呼一声催马向前，加快了速度，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等着莱。
莱不紧不慢地到了他眼前后，巴里驱马凑到莱身边，努力伸长了手给了莱半个拥抱，“谢谢你，莱。”
“谁不喜欢一声谢谢呢？”莱立刻岔开话题，巴里半个屁股都离开马背的姿势丑得让他有点尴尬了，“现在来说说那位凯特琳吧。”
“好嘞！”巴里终于把整个屁股螺回了马背上，莱低头发现巴里的拥抱弄脏了他的衣服，这小子连个拥抱都这么可笑，“她叫凯特琳·斯诺，很厉害的医生，人也很好，镇上的人总去找她看病。”
“你之前说她是修女。”
“是啊，她Omega死后她进了修道院，咱们这的修道院她家的财产，她从不离开那，一步也不。”
“她是个Alpha？我不在时你招惹了多少Alpha？”莱笑着说，巴里身边的Alpha真是不少了。
巴里耸了耸肩，“没数过，没办法，我太……”
“你太傻了。跟条小狗一样对谁都摇尾巴。”
“随你怎么说。”巴里不以为然，他太知道莱就是想看他生气了。
“是啊，毕竟我才是被捉去给修女炖猪肉的人。”
………………
偏僻、宁静和所有修道院看起来一样，莱对此没有一丝敬畏，他可没少干借着宗教庇护偷运违禁品的事。事实上，他对法律最清楚的就是宗教避税这块的，还有搜查禁令。
但就算没有敬意，他也该畏惧的。
巴里打滚一样灵活地翻下马敲了敲门，门那边传来小跑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位身着灰袍的修女。
“巴仔！”
“凯特！”
巴里紧紧抱着那Alpha，脑袋在人家肩上蹭来蹭去，莱甚至看到巴里表情沉醉地嗅了一口那家伙的信号素。
凯特琳，中心镇的医生，也是大名鼎鼎的寡妇。罗尼的死非但没让年轻Omega们望而生畏，她一往情深、“永不迈出修道院”的誓言反而让她比单身时更有迷人了。
莱弯腰解下马鞍旁边的钩子，这头小野猪就让巴里一个人拖进去吧。他朝凯特琳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作为问好就骑着马进了修道院，不出他所料，凯特琳在巴里看不见的角度给了他一个凶巴巴的瞪视。
他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冷笑着擦肩而过。
修道院里一片冷清，除了凯特琳之外再无他人一般，院子里晒着各种草药。要不是进门时看见了门上的浮雕，他都会觉得这是巫师的地盘，他认识几个懂点医术的巫师，凯特琳看起来和他们没什么差别。
一位生活在主的庇护下，却有着异教徒巫医做派的修女？巴里也许没他看起来这么老实，他见过巴里身上带着串月光石做的玫瑰念珠，他还以为这小子很虔诚。那串玫瑰念珠是用顶好的月光石穿的，每颗珠子都晶莹剔透，蒙着一层蓝灰色的光晕，用他的职业眼光来看，那串念珠是巴里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包括巴里在内。
他们只整理出了两件卧室，昨晚巴里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丽莎和西斯科了，所以那小子睡到了他的床上，一张床，两床被。巴里睡得很早，也许是白天太累了的缘故，但更可能是晚上吃多了，总之这小子在吃和睡上跟猪仔没什么区别，还有打呼噜。
巴里睡觉时算不上吵闹，但连绵不断的呼声和哼哼唧唧的梦话让他一夜都没睡安稳，清晨也早早就醒了过来。他和巴里不同，他一向是晚起晚睡的。他在晨光中被那团被褥里露出的珠光宝气吸引，那串念珠在窗帘漏进的阳光下闪着和夜间完全不同的暖色，衬得巴里脑后那一小截点着雀斑和头发茬的脖颈竟有些可爱。巴里现在的发色比他年幼时画像上的深很多，在外面晒太久的原因，还有雀斑，这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是村夫的象征，但巴里侥幸逃过一劫。他少年的青涩，或者说狗仔一样的无知让莱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巴里什么反应都没有，莱抱着惹人烦的心态更使劲地又揉了一把，还是没反应。这也是莱为什么没让那头野猪帮忙宰了巴里的原因之一，他想的话，每天晚上都是机会。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修道院里闲逛，马拴在远离草药的地方，无视凯特琳隐私地随手推开每一扇门。对合格的贼来说，谁家都是自己家。
“滚出去。”
莱的背后突然响起生冷的呵斥，他没回头，冷笑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正是原因所在，尊贵的斯纳特伯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