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访吸血鬼
可能换个人就舍不得踩坏这片可爱的小香兰了，清新可爱的淡蓝色花瓣被碾在地上，土壤和Kim的靴子都染上了香气。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破坏，只管找枝叶柔软，踩下去没什么声音的地方下脚。终于躲躲藏藏地挪到窗户底下后，回头看了眼这满地狼藉，就算他今晚死在这也够这俩吸血鬼心疼的了。
Kim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助燃剂，四把镀银匕首，手枪和银子弹，硝酸银溶液喷雾，便携式紫外线灯箱……
确认无误后他套上橡胶手套，硝酸银可是中强氧化剂，他不想没杀掉吸血鬼先中毒了。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半漂浮一样扒着管道爬到二楼的窗口旁边，没发出一点声音。不仅没有声音，他出门前还好好洗了个澡，把自己全身都涂上了铝盐类止汗凝胶，吸血鬼的鼻子还没狗这么灵，这样就足够了。
窗户没锁，Kim轻轻一推就开了，这让他更加紧张了，说不定他翻进去后立刻会收到一个致命之吻。
深吸一口气，双手抓着窗框上方的条纹装饰带，猛地挺直腰板，踢腿踹破窗户闯了进去。
血红的瞳孔，尖牙和利爪，棺材和墓土……
他想看到的什么都没有，夜风迅速冲淡了屋子里淡淡的铃兰熏香味，也让温暖的房间变得有点冷了。
Damien枕在自己的长发上，微微向左侧过去的左脸显出更深的血色，血液沉积的结果，吸血鬼睡太久就会这样，严重点还会出现尸斑，需要大量运动才能消除。但真正的沉眠中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毕竟那时他们才是彻底归于黑暗的。
这点血色他更为白暂可爱，整个人因为骤降的温度扭动着把自己紧紧裹进薄毯里，不仅没有任何攻击倾向，连眼睛都没睁开。Kim在他床前站了一会儿，静静欣赏这美好的睡颜，像个变态一样。
他是现在动手宰了Damien还是等他起来大战三百回合再杀？而且非常可能他俩今晚是打不起来的啊！
可他已经弄坏Damien的窗户了……
Kim回头看了一眼那精美的雕花窗框，觉得自己这么一走了之才可能会激怒这位吸血鬼先生。留个纸条的话会不会太恶心了？
“唔……”
被冷风吹了一会儿，Damien终于要醒了，但Kim还盯着窗框算自己的赔多少钱，没发现Damien已经换了个面朝他的姿势躺在那揉眼睛了。
“诶？我是在做梦吗？Ponor先生？”
Kim一瞬间吓得汗毛都炸起来了，往后退了一步，犹豫着要不要翻窗户跳下去逃跑。
“为什么就算是梦里，你穿得还是这么丑呢？”
Kim尴尬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贴身穿着件戈尔特斯面料（户外冲锋衣常用面料）改的高领T恤，外面穿的外套和裤子都是厚实的特制尼龙，猎人的顶尖战袍，防毒效果一流，就像他之前说的，就算吸血鬼不咬他他也要顾及自己手里的硝酸银。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Kim实在无法抗拒Damien迷迷糊糊的眼神，颤抖着回答道。
“对……对不起？”
和客套话不同，说话的同时Kim突然暴起蹿到Damien床上，Damien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多了把镀银匕首。
如果Damien只是Lucien那样年轻的血族，他现在可能已经抓狂地露出尖牙，试图把Kim踹到墙里去了。但他不是，比起看上去和他一样有点迷茫的Kim，他更怕把Kim一脚踹进墙里后屋里的血迹和碎肉要自己动手收拾。
“你想杀了我？”Damien的语气想是在问他吃没吃饭一样，还伸手摸了摸Kim的脸，“外面很冷吧。”
“啊……”Kim非常清楚自己几乎要沦陷在这让他心痒，痒得想不顾一切亲上去的眼神里了，“是。”
“为什么呢？”
“Nancy。”
Damien楞了一下，他听过这名字，去年搬走的那个女孩吧。好像是父亲申请了什么证人保护计划，全家隐姓埋名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什么？Nancy？我记得是Lucien的朋友吧，网友那种，他俩在一个聊天室，大概，我不太喜欢干扰他交朋友。”
“Lucien说他杀了Nancy。”Kim说话时都带了点不确定。
他和Damien尴尬地对视，过了几秒他俩突然意识到现在Kim整个人压在Damien身上环抱着的姿势是多么暧昧。
“我很确定这绝对没发生过，可能关于Nancy有一些传闻，但我敢保证她还活着，你甚至可以现在去叫醒Lucien让他给那姑娘打个电话。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的话可以先从我身上起来了吗，这位猎人先生。”Damien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是为白天的事的话，我已经教育过Lucien了，关于他抓了你女儿一把的事。不过请放心，他离成年还远着呢，而且我的指甲下也没有毒腺，我们和那些新一代不一样。”
说着他从被窝里伸出另一只手，把睡前刚做了甲缘护理的手指伸出来，尽管涂着指甲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Kim还是决定相信他。
Kim的重点准确落在了“新一代”上，他在老家听过很多关于吸血鬼的事，其中就有这个词。那些最为原始的吸血鬼，他们和现代吸血鬼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大部分都因对繁琐世事感到无聊而陷入沉眠。
如果Damien真的是先代的吸血鬼的话，Kim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认怂求饶，像只被狗碾的母鸡一样咯咯叫着扑棱翅膀飞速逃跑了。
不过Damien好像并没生气，只是把他请了出去，让Kim羞愧欲死地头抵着墙站在卧室门外，等自己把衣服穿上。
Kim完全不知道自己出门后Damien兴奋地在床上扑腾着，这是他苏醒后这将近一百年来头一次见识猎人半夜来袭啊！
而且还是Kim这种不知所措时会咬嘴唇露出傻兮兮表情的猎人，和刚苏醒时遇上的那些在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喘，连他一天打几个哈欠都要监控记录的猎人完全不同。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非常喜欢猎人。人类是无法理解那种一觉醒来发现打个电话就能送血上门的快乐的，那还是将近一百年前，有时还要用电报。
他刚一苏醒时就被世代监控他坟墓的猎人养了起来，猎人们满足着他的食欲，教他开车、用打字机。他还自学了涂指甲油和逛街，那可是1920年，现在无法想象那时刚刚面世的现代意义上的指甲油有多难抢，搞到手绝对是技术活。
然后他离开猎人自己生活，有了网络购物后他连给他送血袋的猎人面都不用见了，他爱信息时代。作为多年照顾的回报，他还帮那家猎人建了个网页。
他现在可比普通人还好奇21世纪的吸血鬼猎人带着什么样的行头。
事实上，Kim的装备没在他身上用上，倒是好好欺负了下Lucien。
这可不是Kim主动的，是Lucien先动手的，他被楼上他爹兴奋地砸在床上的动静吵醒了。不得不说，Kim从头到尾，除了破窗时的响声几乎没搞出什么动静，潜行技术绝对过硬。
Lucien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Kim，还有他身上的银子味，说是味道不太准确，那是吸血鬼特有的感应，汗毛立起、缓慢的心跳再次强劲起来。很明显来者不善，而且他还在父亲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在感觉到有人扑过来时，Kim就下意识地拔刀捅了过去，正对着Lucien的腹部，快到Lucien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这算是Kim这么多年行走影中的保命秘籍了，他很快，不管是逃跑还是进攻都很快。银匕首划过时的破风声恐怖地贯穿了年轻吸血鬼的耳膜，他想逃开，但惯性让他只能承受这致命的伤害。
万幸的是，Kim的反应和他的条件反射一样快，他在最后一刻转动手指把刀刃旋回，贴到自己手腕上，伸手把Lucien报了个满怀。
但这小子比Kim想的还不知好歹，还被Kim抱在怀里就张开嘴想咬他。
Kim这才明白Damien说Lucien还没成年是什么意思，这孩子的犬齿还不如Amanda小时候的小虎牙尖啊！被转化不到一年吧，分明还是个宝宝就这么嚣张，Damien太宠他了吧。
这家伙体能和普通青少年并没什么区别，难怪今天被Amanda打得鼻青脸肿，可能在阳光底下时比人类还差一点。
Kim把这小子脑袋一把推开，“看在你爸爸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现在你识相的话就别再冲过来逼我揍你了。”
“你来干什么！”
Lucien一直觉得Amanda才是两人中的体能担当，他见过那丫头在体育课上一口气跑过他们这的田径队队员，跑得快跳得高，吃的还特别多。每次在食堂看见她，她的餐盘都满满的，她就不怕长胖吗。反观Kim就显得有点瘦弱了，尤其是那个都快和吸血鬼一样的肤色，听说是自由撰稿人，靠写作画画谋生的。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Nancy。”
Lucien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是那种被拆穿的表情，而是那种青少年被逮到躲在屋里手淫的羞愧和尴尬。比这个可能还得更强烈一点，对着动物世界手淫的那种只想一死了之的表情。
他真心实意地后悔了，他只是想吓唬下Amanda，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别再缠着他。最好把Kim也吓跑，谁知道这群猎人安的什么心，哪天伤到Damien怎么办？
就算Damien非常年长，年长到就连他的吸血鬼朋友的快死绝了的程度，Lucien也无法相信他的父亲有能打跑猎人的能力，Damien好像连捕猎都不会啊！这让他怎么放心两个猎人在他家附近虎视眈眈。
Kim立刻明白了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绝望地搓着脸，他居然为了个吹牛皮的傻叉青少年夜访吸血鬼……
不，这小子一定是骗人的！
直到Lucien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通了Nancy的视频电话，那姑娘接电话咆哮着骂了这小子两句“大晚上打电话，要死啊”就挂断了。
不仅看起来和Lucien关系相当不错的样子，还非常生龙活虎。
正如Kim之前所表现的那样，他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过这种惹事小鬼的成年人。他掏出一枚硝酸银烟雾弹在手里掂着，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仰着下巴，摆出一副鼻孔看人的德行。
“你们‘血族’现在发展子嗣都不挑了吗？安安分分不够，争着抢着把猎人往家里引？想和猎人玩好啊，我还真缺两颗小狗牙做项链。啊，不对，你的太小了，打孔都没地方打。”
“你知道我要手快一点，人进屋之前先把这玩意丢进来你和你爹现在就开始毛孔渗血了吗？”
“没本事就不要在外面吹牛，很容易惹事知道吗？退一万步讲，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暮光之城》的吸血鬼都知道打架要挑一个级别的，有本事吹牛，有本事出门给你爹搞两袋苏眉鱼血来孝顺他啊。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也不是那有见识的吸血鬼，还想搞我，我在老家会走路时就去你长辈们聚会上吃血浆蛋白杯蛋糕了好不好？”
Lucien脸涨得通红，像个活人小男孩一样，被Kim毫无成年人风度的人身攻击伤得体无完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时刻准备着扑进爸爸怀里大哭特哭的表情。
“苏眉鱼血？”
Damien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Kim背后，他并不是很介意Kim小小地欺负下Lucien。这孩子确实还需要成长，正如Kim所说，如果他再决绝一点，直接把硝酸银炸弹扔进来，他和Lucien现在不会好过。
很多时候，他并不想亲自做那个实行惩罚的教育者，他讨厌和人起冲突的性格在面对子嗣的教育时可不是好事。正好，Kim现在也算帮了他一个忙。
“嗯？”Kim回头，Damien这会儿已经梳好头发，换下了睡衣站在那了。好快，他给Amanda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梳好都得一会儿了，Damien这么长的头发，从刚才的鸡窝样到现在油光水滑的样子只用了几分钟，不愧是吸血鬼啊……
既然已经折腾起来了，Damien领着Kim和Lucien进了一楼的客厅，亲自冲了三杯热可可，还拿了毯子。
刚还在感叹着哥特风，不，刚被Damien纠正过严来说是维多利亚风的装潢多么适合吸血鬼这一主题。现在他们三个裹着毯子，双手捧着马克杯吸溜热可可的样子就毁了这气氛。没办法，吸血鬼讨厌寒冷，那会让他们麻木、钝化，像是真的死尸一样。
回到刚才的话题，Kim发现Damien好像真的没苏眉鱼血癖。
“你是说你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Damien和Lucien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靠在一起，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盯得他一阵发慌……Damien到底是哪来的老东西啊，那玩意在新千年之前就是吸血鬼黑市的抢手货了啊。
“好吧。”Kim万万没想到他还有给吸血鬼普及吸血鬼常识的这一天，“人类受用的毒品对吸血鬼是无效的，原本吸血鬼对毒品是没兴趣的，直到一些还是人类时就有药物史的家伙变成吸血鬼之后仍然渴求那种……感觉？”
说到这Damien已经考虑是不是该让Lucien回去睡觉了，他也年轻过，或者说沉睡之前还不算太老，太清楚青少年的好奇心了。
“很多海鱼类的体内含有毒素，血蛋白毒素、河豚毒素、肝毒素……除了含河豚毒素的被用于吸血鬼麻醉药，其他都算是吸血鬼毒品，一般统称为‘苏眉鱼血’，因为混合血液里苏眉鱼血是最多的。不过这玩意相当难搞，一是其中大部分鱼都在保护名录上，二是这些鱼都非常难养，进口也麻烦，想嗑爽了只能去夏威夷、斐济那种地方，不过你们队阳光……”
Bloodmarch父子看起来都快为他鼓掌了，Damien从未想到现代吸血鬼给自己发明了这么多玩意，只认识亲爹一个吸血鬼的Lucien更不用说了，他连其他吸血鬼都不化哥特妆都不知道。
在Kim简单普及了下足够化学灼伤人类皮肤的吸血鬼专用防晒霜、为清洁中空犬齿涉及的电动牙刷、无害蒜香面包之后，聊得他都开始打瞌睡了，吸血鬼们，这两个要命的夜行生物还兴致勃勃地问着有没有什么吸血鬼聊天室。
“酷！”得到肯定的答案后，Lucien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啊，这小子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谢谢，我知道你这是在说我的。”Kim厚脸皮地说。
“如果看起来我是笑了，实际上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If it looks like I'm laughing，I'm really just asking to leave this alone.）
“你正巧在这里？”（You're in time for the show.）
Kim接了句，“The Sharpest Lives”，我的化学浪漫乐队，Amanda和他都挺喜欢的乐队。他没想到这居然让那一直甩脸子给他的小子冲他笑了笑，勉强给他加点好感分好了。
他们像家长不在家偷偷请同学到家里过夜的高中生一样叽叽喳喳，聊个没完。尽管Damien沉睡了700年以上的推测让Kim有那么一会儿的浑身发毛，但很快这点紧张就被Damien对“吸血鬼专用磨砂膏”的渴求冲淡了，事实上吸血鬼和人的生理差异比人和猩猩还大。
Bloodmarch家族算是Kim见过最无害的吸血鬼了，就连跟他不错的某位吸血鬼女士都有点拿不上台面的盗窃癖。而Damien和Lucien，遵纪守法，与人为善，Damien还是个除了血液制品外连肉都不吃的素食主义者。他甚至大胆坦白了他一路上踩坏了多少Damien心爱的花花草草，Damien也只是皱了下眉，但这点不满在Kim承诺会给他搞点绝对合法的树精出产的种子之后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有说有笑地商量过两天聚会时把Amanda也带来，拿着ipad计划着聚会菜单的同时，丝毫没意识到有人正为这Bloodmarch宅焦急地转圈圈。
Robert，本镇唯一超自然猎人（自以为），十五分钟前在吸血鬼的宅邸外面发现了Kim的车子，五分钟前发现了一面被砸破的玻璃……
就在他准备冲进去和吸血鬼生死决斗，救出不听他劝告，自寻死路的Kim时……
“晚安，明天见。”Kim笑着走了出来。
“嗯嗯，是今天啦。今天白天，一会儿见。”Damien看了看表，已经过十二点了啊。
就连那个刚和Amanda打完架的小崽子都难得地露出了友善的表情，“Kim叔再见，回去别忘了帮我跟Amanda解释下。”
“没问题，她也是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啊。”
这算什么！
Robert躲在树丛里暗中观察着，所以Bloodmarch家不是吸血鬼？不，这是毫无疑问的。Kim也是吸血鬼？同样不会的，他用银镜子试过，Ponor父女都是人类。
同样Kim也没和Damien搞在一起，那样的话不可能Lucien也送他出来……
Robert头一次在夜游时感到整个人都被废掉一样的疲倦，草叶和树枝扎得他皮肤一阵痛痒，但心中却燃起了无限斗志，甚至在脑海里给自己唱起了梦龙的“Radioactive”作为BGM。
好像真到了需要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