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国际大盗现守林员冷队/幼年鹿仔巴里
第一章
“跑！巴里，快跑！”
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风声呼啸着撞在他耳膜上，幼嫩的鼻腔被血腥味冲得生疼。
往日雪下软绵绵的松针似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的蹄子每一步都浅浅地陷进松针之下潮湿腥气的泥土里，这让他跑得磕磕绊绊几乎要摔断腿。
而他每走一步，都知道下一步不会是他的家，而他也无法再回家了。
他的妈妈刚刚被猎人杀死了，他不知道在这森林里一只还没断奶的幼崽能活多久，但他知道如果无法冷静下来他可能存活的时间只会更短。
可他没有办法，他太害怕了，一切都变了样子，他的身体好像都随之改变，心脏被裹上了一层带刺的网子一样。
他想回到妈妈的身边，可他必须听话，离开妈妈。
巴里哭着在森林中奔跑，漫无目的地惊起一串飞鸟，他哭得这么厉害，好像永远不会停下了一样。
然后他哭得越来越厉害，跑得却越来越慢，最终停下了脚步，软倒在一棵树下。
他梦见妈妈，梦见春天，生于十二月的他还没有见过春天。
绿色，春天，红色的浆果，妈妈是这么许诺给他的。
睡梦中他听见了人类的脚步声，他应该站起来接着跑的，但他太累了，他连醒来都做不到。美梦如此安详，他何必挣脱？
所以当莱小心翼翼地靠近薄雪里这团绒球时，他以为这只小鹿已经死了，连人类靠近时本能的挣扎都没有。
但当他在巴里面前蹲下，他看见小鹿胸膛微微的起伏，还活着。
他不知道这小东西为何会狼狈地倒在这里，不过他能肯定，母鹿不会抛弃小鹿。想一想现在正是大雪封山之前最后的盗猎时机……
“对不起……”
他把小鹿裹进自己的风雪大衣里，这只小鹿这么小，小到可以揣在怀里，蹄子上的角质都软软的。
回去的路上，小鹿在他体温的滋养下稍稍回复了一点活力，在睡梦里蹬了蹬蹄子。但还是在哭，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湿漉漉的睫毛下渗出，打湿了他大衣的毛领子。
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守林员，守林员只是他金盆洗手后的一个身份而已，他也从未见过任何动物的眼泪。不过他仍然觉得这只小鹿的悲伤太过沉重，鹿都是如此纤细敏感的生物吗？如此感情丰富？
莱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当他临近自己的小屋，小鹿头一次睁开眼睛，把脑袋钻出来看着他的时候……
那双在泪水中让人心碎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似乎还没从梦境中彻底醒来，他慌乱中回忆起了小时候照顾妹妹时的话。
“睡吧，宝贝儿，睡吧，醒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小鹿没有挣扎，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幼嫩的头部靠在他肩上，向他脖颈处的毛边里拱了拱。
莱知道这只小鹿受到了太多的伤害，连逃离人类的本能都无法给他力量了。
他把小鹿裹得更紧，加快了脚步。
莱花了很长时间在这只小鹿身上，先是检查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然后用温水把小家伙擦干净，再用勺子喂了一点盐水。
他把小鹿抱到腿上，幼小的身体在他手掌下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这孩子如此幼小，莱不得不考虑买奶粉的事。
肯定是要买的，但快递肯定来不及……他只能给住在离这里最近的乡村里的米克打了电话，叫他明天带着奶粉过来，万幸米克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不用他再多嘴解释吵醒了小鹿。
在这一番折腾中，小鹿一直摊着蹄子呼呼大睡，这让莱宽心下来，这总比受惊过度要好。鹿是一种胆小的动物，尤其是花鹿，甚至有过被吓死的例子。
理论上说他不该这样，但他还是把小鹿抱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他在想明白自己行为的动机之前，只是单纯地想抱住这只小鹿，给他一点温暖……
当他半睡半醒中，把手臂搭在小鹿的身体上时，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情感。他怀里是年幼的，无依无靠的里奥……
他像要弥补什么一样把小鹿整个抱进怀里，强硬但轻柔地把易碎品揽入臂弯。
莱不是个睡得很死的人，不合法的职业生涯给了他过分的警觉性，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没能躲开突如其来的飞踢。
“操……”
他愤怒地骂了一句，但却让那只小小的蹄子陷了他嘴里……
“呕……”
他就不该救这小王八蛋回来！
小鹿一醒来又开始哭了，不过倒是来了精神，一边抽抽搭搭地抽鼻子一边疯狂的用两只前蹄狠踹在莱脸上。
“啊啊啊~”
被莱捏着蹄子拎起来之后，小鹿不死心地叫唤着。
“放开我！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莱并没有很好地明白巴里的意思，但也能想象这小家伙对人类的恐惧……或者愤怒？看来胆子还挺大的。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小鹿囚禁在怀里，“听着，崽子，我想伤害你的话就不会救你回来。”
“啊！啊啊啊啊！”
“好吧，我也没指望你明白……但不管你明不明白我都会把你养大，然后扔回林子里去。”
巴里是一只聪明的小鹿，聪明得过分的那种，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在他目前为止的鹿生中还从未遇见过任何谎言，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撒谎。
莱惊奇地发现小鹿竟然停止了挣扎，颤巍巍地站在他膝盖上，抬起头舔着他嘴角被踢出的伤口。
小鹿的舌头很软，湿滑的软肉舔得他发痒，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说话时他把小鹿抱到地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对吧？”
巴里点了点头，也许是点头吧，莱没有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一会米克就给你送奶粉来了，我先给你弄点水喝……还是先给你起个名字？”
“巴里！我叫巴里！”巴里嚎了一声，果然再次被莱理解为饥饿的呐喊，伸手递给他一碗淡盐水。
“你先舔会儿盐水吧……巴塞洛缪怎么样？”
小鹿疯狂摇头一蹄子踩翻了水碗，他才不要叫这么蠢的名字！这个人类是傻子吗！
莱看着他的巴塞洛缪开心地在屋里刨蹄子转圈，觉得这蠢名字跟傻鹿还挺对登的。巴塞洛缪……亏了这孩子是只小鹿而不是真正的人类，否则这蠢名字得让他在学校被欺负成什么样。
巴里“啊啊”的叫声在莱听来几乎都是一个样，鹿的叫声基本就是喉咙中发出的短促尖啸，听起来不仅没什么威慑力还让人想欺负一下……
所以，当米克风尘仆仆地带着一身寒气推开门时，他的前犯罪同伙斯纳特正抱着一只小动物大力揉搓着。狗崽子吗？有点太瘦了吧。
不过野生动物多少会比家养的瘦一点吧？
或许……
米克突然冲上去激动地把巴里从莱怀里抢了出来，欣喜若狂地把巴里高举过头，“斯纳特！你终于给我搞来一只狼崽子了！”
“放下！米克！你吓到它了！”莱伸手抱下被吓得发懵的巴里，放到软垫上，“你被冻傻了吗！这是鹿！小鹿班比！”
米克耸了耸肩，他只是太想要一只狼崽子养着玩了。不过鹿……
“你想演《翠谷香魂》①吗？”
“闭嘴吧，米克！”
“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摸只狼崽子回来？”
莱翻了个白眼，转身把刚进门的友人又推进了漫天风雪之中，拍在门外。
反而是那只小鹿，不满地用蹄子“哒哒哒”地踢着门，像是在抗议莱冷漠的待客之道。
“安静点，小子，他不走我可没工夫给你冲奶粉。”
巴里想了想，乖乖的停了下来，趴到莱最喜欢的那块地毯上摊开四肢放松地眯起了眼。他灵敏的嗅觉很快闻见了奶汁的香味，然后才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莱的耳朵都被难听的鹿鸣折磨着……
看了这小子还是没饿透了，饿得受不了就没力气叫了。
①《翠谷香魂》奥黛丽赫本和小鹿Pipin照片的那部电影，不过冷队大概是不会这么美丽地抱鹿了……拎着蹄子把拉稀鹿拖下自己的床什么的……
开坑证明我没爬墙……
我只是吸屁股去了……
